出席完同學聚會，我們幾個同學乘地鐵回家。車廂裡人不太多，卻是座無虛席。
我們繼續興高采烈地聊著天。
在尖沙咀站，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上車，疾步走進車廂找位子，迅速掃視車廂以後很失望，緊接著把肥胖的身體向前傾，並且突然步履蹣跚起來，醜態百出……她衝著我們男同學A的方向走來，A反應很快，馬上站起來讓座了。
女人欣然坐下，長出一口氣，對著A擠出一點笑意：啊謝謝你。
最後加上一句：我都，六十啦。
……
聽了這話，原本還不太注意讓座這件事的同學們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。
她美滋滋說，不像嗎？真的，馬上就六十了……
從那個女人臉上，我們判斷她報出的年齡比她的實際年齡大；其實即便她不說年齡，憑她剛上車時那副快死的樣子也會有人給她讓位的。
A站在那兒望著我們，我們也望著他，我們不約而同地閉嘴收聲了。是啊，一位六十五歲的老頭讓位給自稱快六十歲的女人。難道她看不出給她讓位的人有多大？我們都知道，A同學已經六十五歲，他不僅頭髮花白皺紋滿臉，而且病容難掩，我們都知道他的心臟做了兩次支架……當那個女人走過來的時候，也許他根本忘記了自己的年齡和身體，也許那只是個下意識地習慣動作——讓位，不需要經過考察、比較、分析、篩選的諸多程序，那是一個人一生品德在瞬間做出的反應。
我們站起來讓A坐。A擺手。我們拽他。到旺角站了他突然說：我約了人，先下了。
我們目送A離開車廂，我們知道這麼晚了他不可能約人，那是藉口，他將會搭下一輛車回家……
A下車了，我們偷偷看那個女人，她滿臉平靜；我想，那是裝出來的，我不相信她看不出這場情景小戲卸妝後裸露出的真實人性……
事情過去半年多了，地鐵車廂這個小片段，一次次在腦海回放，越來越清晰……
不說別的，我只想說，A同學，你真好，你一定要健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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