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老師您好！
這次我因腿病住院，適逢您因頸椎病住院，關心咱們的同學們穿梭于省醫和省中醫院之間。在這里，向您的寶貝學生魏紹美、許家蕓、蔡高文、霍穗生……致謝。
謝謝您送給我您的墨寶，您的行草越寫越瀟灑了，我也十分喜歡米芾、文征明、蘇東坡、懷素哦。看了您的小傳，才知道您诗书乐樣樣在行，這樣的晚年不會寂寞呢。讀著《翰墨余香》，您四十多年前的故事一幕幕出現在眼前。
陳老師，我們不會忘記您剛剛走上中學教師崗位時的樣子，您那時候大概二十三四歲吧，非常質樸非常的真。您除了教我們八年級的化學，還擔任我們八(一)班的班主任。您第一天為我們上課，當您在黑板寫上您的名字，回過頭來面對我們的時候，您的臉羞得通紅。您不像其他老師一樣掃視全場幾秒鐘，然后來個全班點名，順便對對號，把焦點轉移到學生身上，給頑皮學生一個“下馬威”。您很快把視線轉移到課本上，我們也像往常一樣，乖乖地跟著老師的教鞭被動地開始新的一課。但是我們很快發現，每當您的目光離開黑板或課本，就會立刻羞得满脸通紅。
當時班上有兩個出名調皮的男同學以為逮著機會了，便趁機作亂，發出怪笑，還搞出一些響動擾亂秩序，而您只是客氣、甚至有點結結巴巴地說：請同學不要在下面說話，有意見下課再說。但您的課卻被迫多次中斷。作為您來說，別說班主任，就連一堂化學課也不能安安靜靜地上下去。我們作為團員，多次向搗亂的男同學使眼色但無濟于事。課后，我們找到幾位男同學了解，他們嘻皮笑臉答應不再搗蛋，但是上課的時候依然故我。有一天我聽黃碧珍說，您下課之后被他們的行為氣哭了。這讓我們只有十五六歲的孩子大為緊張又不知所措。團支部為這件事開過會，每個團員都支持您。我們分頭去做同學的工作，多次找搗蛋的男同學談話……記得后來，劉校長也親自出面處理了這件事。
當時覺得您很稚嫩，現在想來，反而覺得您純樸的品格多么寶貴——尤其是今天——按現在的話說，是人間精品、極品呀！
陳老師，您還記得帶領我們全班下鄉的日子嗎？1965年秋天，您帶我們坐火車來到增城縣新塘公社新田大隊，您把我們每個同學安排在農民家里。我的那家戶主叫陳新田，四十來歲，我與他們一家人同吃同勞動。每天和他們家人下田勞動，回家吃的是蕃薯飯，唯一用來送飯的欖角都發了霉，為了表現自己革命的情操，我眉頭也不皺就吞下去了，其實那欖角的味道我一點也不習慣(與今天超市賣的欖菜天壤之別哦)。陳老師您終于來看我了，問我好嗎？慣嗎？我想起了欖角(多么想讓您知道我的委屈啊！)，但是又不敢拿給您看，我只是點頭。陳大叔倒是很喜歡我，把我贊得天上有地上無，您很欣慰，覺得我沒給學校丟臉。后來回到學校您還結結實實地表揚了我。但每次想起那次農忙，我就會想起那碟發霉的欖角。
陳老師，您還記得到我家來家訪嗎？在我的印象里面，好像您是唯一一位來過我家家訪的老師。也許我是個好學生，也許是我家住得太遠(梅花村)，其他老師都沒來過。
那天，為了迎接您，爸爸媽媽一早打開了大廳的門，一般我們都是從后門繞過房間進入大廳的，只有貴客到來爸爸媽媽才會打開這道門(我印象中，上一次打開是因為迎接中宣部部長林默涵)。您來了，在我爸爸媽媽面前，您像個恭敬的學生，而我的爸爸媽媽則把您當作我的恩師。媽媽說“還不快給老師斟茶！”沙發很大很低，我幾乎是跪在地上給您斟茶，您笑瞇瞇地看著我說：你家房子好大。
風扇吹起您額角的头发，您臉上放著光，那么自然，那么舒坦，您喝著茶和爸爸媽媽說著話，我退了出去。您走了以后，我看到爸爸媽媽的表情很輕松。
我生來是個形象思維的動物，邏輯思維奇差。我對中英文的接受可以說是心有靈犀，觸類旁通，可是對數理化，那是對我的刑罰。我的同學都不知道，看到我的學習成績以為我很聰明，孰不知，我每天回家全部時間都放在數理化這些讓我昏頭漲腦的學科上。奇怪的是，自從您任教化學課，我奇跡般地愛上了這門功課，而且越學越愛學，不再是刑罰，而是興趣了！至今，我已經從數學的大海退到岸邊，而化學，我至今還記得門捷列夫元素表里面最下層那些有點“莫名其妙”的化學元素。
您作為班主任，除了上課，還得管我們很多生活瑣事，比如午睡。我們那個年齡的孩子最怕午睡，使很大勁也睡不著，鈴響的時候又醒不過來，總之睡也痛苦，醒也痛苦。我們在飯堂吃完午飯就在課室里瘋聊笑鬧——常常不記得自己是團員了，與胡靄儀、楊立宇、黃燕媚、黃月華一班女生鬧完了，突然看到您的身影在窗外花叢中閃過，大家默契地發出噓噓聲，不情愿地躺在椅子上，過了很久還睡不著，我們就在桌子底下戚戚喳喳地聊天，您的身影又出現了，我們沒辦法，只好閉上眼睛了……現在想想，您難道不用午睡嗎？是不是每個班的同學都好好午睡了班主任才能睡呢？學校有這個規矩嗎？哎，當年我們太不會體諒您了。
我記得一件事。有一天第七節課(自修課)時間，有些同學已經放學了，操場上煙塵滾滾，男同學們在那里一展身手。我從操場走到平山堂，經過你們老師宿舍下面，我聽到您在樓上引吭高歌，是潮州音樂……樓上傳來嘩嘩的水聲，樓下綠瓦通里白花花的肥皂泡從離地面很高的出口噴下來——陳老師在洗澡！——這個念頭一冒出來，我立即小心地看看周圍，沒有人注意，我稍稍放心了。那個年頭，保護老師的形象，也是一個共青團員應該做的呀！但是，陳老師您嘹亮的歌唱音量仍然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哦……
陳老師，您還記得帶我練習110米跨欄的故事嗎？那時候，我是高中部五項全能的選手，我的勁敵是八(三)班的陳藹嫦，一般來說，如果能夠正常發揮，我還是穩操勝券的。校運會前的一天，您耳提面命，親自示范，我跟著您練得滿身大汗。第二天比賽的時候，我的腿部肌肉緊張得無法比賽，擦了很多松節油依然無濟于事，我放棄了。您臉上難掩深深的惋惜。
其實，您那時多么年輕，對很多事情都沒有經驗。那時候，我們是小孩子，您呢，是大孩子。
幾年的相處，您引導我們成長，我們也見證了您的成長。
后來，聽說您成為省實化學教研組的組長，在您的努力下，省實學生的化學成績高居全省榜首。您還成為廣東省中學特級教師……但這些在我們眼里都不足為奇，見面的時候，不但稱呼您“肥陳”，甚至叫您“阿白”(這是您最要好的同事給您命名的)。您不介意吧？
謝謝您這次病中在醫院寫給我的慰問信，我也看到了矮瓜給您拍的照片，您精神很好呢。我現在也一天天好起來了。我說過，等到虎年農歷年來到的時候，我一定會到您府上給您拜年。
我們都要加油啊！
您的學生mm
2009年12月31日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