兒子的工作,是為香港某教育機構推廣小學師生用的教科書,因為常常要到各間學校見客,所以必須西裝筆挺地去上班。而我,就得把他的服裝伺候得服服帖帖。
開頭兒子說,媽媽我的衣服要熨平哦。
但是我不喜歡用熨斗,我受不了那種翻來覆去的勞作,一個領子一個肩膀一個胳肢窩,就會把我一生積累的丁點耐性花銷殆盡。於是我把時間花在晾曬衣服上。首先,我一定會一手拎領口,一手拎衣擺,拉長,然後用力相對抖動七八下,直到衣物的的纖維鬆開,然後晾在衣架上整個向下甩,直到讓衣物的纖維豎向理順。然後扣上領口,掛起來一部分一部分地橫豎抻拉,後身,兩個前擺,袖子,領口,前襟一定要豎向拉平,領子分三部分一點點拉平,並且挺圓,衣服六七成乾的時候再拉抻一遍,尤其是領子和袖口,領袖真的很重要……
漸漸,家裡也找不到熨斗了。大約三十年前外子在銀行做文秘工作的時候,他每天都會給自己熨衣服。他從小看著奶奶和媽媽為爸爸熨衣服,所以他會,也喜歡熨衣服。我來香港以後,為了闖出個更好的生活,外子辭去銀行工作,轉行搞起了貿易,那時候他也會偶爾熨衣服。我喜歡看他熨衣服,他熨衣服的動作輕鬆優雅,衣服在他手裡聽話極了,幾下,就平平整整,見我在看,他總是邊熨邊解說,尤其是肩膀腋窩和領子……我聽來聽去,卻始終沒學會。
好多年,外子也沒有熨衣服了,他那拿手本領就快失傳了,很可惜。
突然想到我自己。來香港二十六年了,從沒穿過熨過的衣服。在報館雜誌社電視台上班的時候,大家都是casual wear,波鞋T恤牛仔褲,或者粗布長裙小背心,根本不需要熨燙。在廣告公司上班的時候,公司更為我們量身定做了冬夏兩款高級西裝套裙(褲),那樣的布料只能拿到乾洗店乾洗,從來不用自己操心。
這麼想想,也覺得自己當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。
記得我小時候,倒是穿過熨燙過的衣服上學的。那是小學三四年級以後,夏天,北京很熱,大太陽曬得人皮肉生疼,我的淺色布拉吉被姥姥熨燙得直挺挺的,穿在身上感覺更熱。姥姥為什麼為我熨燙裙子?不得而知了。
……
每天,我依然認真地伺候兒子的衣服,抖甩抻拉毫不馬虎一點點伺候每一寸布;看兒子衣架上一排平整得好像熨燙過的襯衣,陽光便會照進我的心裡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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